劉元春:全球滯脹中,中國崛起的新機遇在哪裡?
全世界目前面臨一個新問題,剛從疫情擺脫出來,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滯脹的局面,按照目前世界銀行OECD和各大機構公佈的資料,就會看到2022年整個世界的通貨膨脹率可能會接近8%,發達國家會接近7%,新興市場經濟體可能會接近10%,導致今年的通貨膨脹將會比去年高3.8個百分點,達到2008年以來的新高。另外很重要的一點是,在通脹高啟的同時,全球增長速度出現加速回落,整個世界的經濟增長速度目前預計將從明年5.7%下降到今年2.9%左右,下降了2.8個百分點,在這個下降中會看到發展中國家下降得更多。
更重要的是,大家認為未來幾年整個世界經濟增長速度的下滑剛剛開啟,比如像美國,大家預測今年美國的經濟增長速度可能從去年的4%點多下降到不到3%的水準,到明年可能會下降到1.8%,後年可能會達到不足1%的水準。因此,在這種狀況下,很多人對全球通脹的實質,以及對中國所帶來的挑戰進行了很多分析,我認為全球通脹給中國帶來的機遇是大於挑戰的,它是大變局中給予中國進一步破局的很大契機,我們應抓住全球這一輪的變化,做好我們的事情。
第一,全球滯脹將對資本主義體系帶來重創。這一輪滯脹的原因,從表像看好像是俄烏衝突,好像是疫情衝擊帶來的供給端和需求端的不對稱變化所導致的。但是我們看到,全球滯脹的信號實際在2008年以後就已經出現,長期停滯是2008年到2018年整個宏觀界討論的核心,全球經濟增長在人口老齡化、技術進步的倒退、全球化逆轉等因素的作用下,使增長中樞持續下降了兩個百分點。目前我們看到的通脹問題,絕非這兩年才出現。全球的高債務、高杠杆、低利率狀況也持續了很多年,因此,這一輪滯脹絕對不是俄烏衝突、絕對不是新冠疫情導致的,它實際上是整個資本主義體系發生重大扭曲、發生重大資源錯配所帶來的一輪新危機的出現。如果從世界經濟的長波理論看,五十年一遇的長波低谷重新開始。
因此,滯脹將標誌著發達資本主義,特別是歐美體系將會進一步受到重創,這個重創體現在:一是美國經濟很可能出現硬著陸,不僅僅體現在GDP的下滑,更重要的是目前所看到的美元指數的高啟、房地產價格指數的高啟以及股票市場價格的高啟,很可能出現一輪泡沫破滅的現象。其中很重要的一個表現,從今年初期到現在,納斯達克指數、道鐘斯指數已經下滑了20%,導致美國的資產財富縮水接近20萬億的水準,這只是剛剛開始。二是美元地位在這一輪衝擊中,雖然不會被取代,但會受到衝擊。美國在這種高成本下,在中美對抗中所佈局的一些戰略可能會受阻。這一輪滯脹中,美國這個火車頭可能會面臨著更為重大的衝擊。緊跟其後的是歐洲。目前一個標誌性的,歐洲的通貨膨脹已經超過8%,特別是德國,已經達到8.7%,必然會引來它的超級緊縮,這個緊縮帶來各國國債收益率急劇上揚,義大利十年期國債收益率超過了它的“死亡線”——4%。因此,歐元區在2008年後出現的歐債危機很可能再現,歐元區以及歐盟在政治經濟雙重擠壓下,是不是面臨新一輪危機是需要我們進行深度研究的。
第二,滯脹雖然對中國會帶來很多衝擊,但是對中國供給能力會有全面的釋放,對中國結構性轉型會提供全面的契機。大宗商品上漲、能源價格上漲,的確會帶來進口成本大幅上揚,去年測算是接近3萬億。對中國經濟增長的確也會帶來一系列的壓力。但是,中國經濟目前對於成本衝擊的釋放能力、緩解能力已經大大提升。因此,本輪石油價格上漲,大宗商品價格上漲,雖然對中國PPI有很大的衝擊,但對CPI沒有產生明顯的變化,基本上是由生產者消化了這個成本。很重要的原因是中國在過去二十年快速提升的供給能力,緩解了目前的這種成本壓力。因此在全球通脹上揚,並且這種全球通脹上揚不僅僅體現在大宗商品,而且體現在汽車、耐用品、一些製造品上揚,這將是對中國有利的。中國的出口價格指數將會快速上揚,從去年到今年,中國出口價格指數一改過去非常平緩的態勢,出現了強勁的上揚態勢,很重要的一點是歐美CPI的上揚對於中國的採購需求上揚,導致我們出口價格出現上揚,從而使我們的貿易條件在近期得到了很好的改善,從而使大量的規模性製造供給能力得到釋放。
二是能源價格和基礎產品的價格提升,將大大促進我國新能源戰略和新型戰略產業體系全面的崛起,推動我國經濟全面升級,幫助中國成為世界新能源、新經濟的中心,我們可能會看到這些年裡,在新能源、在新技術上,進行了全面提升,因此在製造業上的地位進一步夯實,在新能源汽車、新能源非化石能源的生產上基本已經成為世界第一,過去十年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衝擊一方面是結構,一方面是我們變化的很大的動力。我們現在新能源發電量已經超過1萬億度,占整個能源發電的19%,新能源汽車已經達到330萬輛,占世界銷量超過歐洲成為世界銷量的第一,未來五年整個新能源汽車增產將超過1000萬輛。因此,滯脹所帶來的一個是需求方的價格上漲,一個是供應原材料價格上漲,對中國是雙刃劍。我認為,這種雙刃劍中機遇是大於挑戰的。
第三,持續的滯脹將使歐美推進與中國產業鏈、供應鏈全面脫鉤的戰略。最近拜登政府已經公開表態,對中國徵收的關稅將要取消。美國這種生活成本、生產成本的上揚,對中國供應、中國製造的依賴將會加劇。第二,成本的提升對於很多產業的轉移實際上是一個對衝力量,當勞動力成本和各種原材料成本都急劇上揚,一些技術水準進步相對緩慢的區域要想替代中國很難,美國要想將這些產業回轉到美國,必將引起工資水準的大漲,必定加劇它的滯脹壓力。因此,我認為滯脹帶來的這種局面,對美國進行供應鏈佈局、進行對沖中國擴張的佈局會受到嚴重的成本阻礙。因此,對於滯脹的處理方式要從戰略上有一個重新審視。
一是必須對中國產能過剩有重新的審視,不能簡單化。在1999年、2001年時,我們也進行了一輪大的產能調整,但是加入WTO後,大量的過剩產能轉換成了強大的出口能力,因此,在新一輪滯脹中,中國龐大的生產潛能能不能有效轉換成供應能力,是我們的戰略重心。
二是不必過度刺激歐美,我們可能需要以靜制動,等待歐美滯脹中的一些惡化,和在俄烏衝突中的一些消耗。世界的變化、結構性的變化,目前似乎運在中方,不在歐美。大家回顧七十年代,幾輪石油危機中,直接讓美國的衰落出現了加劇,與此同時,蘇聯在勃列日涅夫時達到了它的高點,這種戰略性契機我們一定要看到,而不能悲觀性地忽略掉。
簡單總結,全球滯脹給予中國的挑戰是小於機遇的,全球滯脹的出現是資本主義體系,出現危機、出現不可持續的一個嚴重的信號,因此,全球滯脹的出現是在大變局中,給予中國進一步破局的機會,中國必須重新審視它的產業政策,充分發揮大市場、大製造、低成本的優勢。同時進一步提升技術進步,使我們在新能源、新技術上的前期佈局能夠有一個加速性的趕超,在這樣一個超級時段產生趕超效應。我們需要以我為主,進行內部戰略再定位、再調整,抓住契機進行全面、關鍵性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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