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冬:聯儲言論與市場預期有落差,美股美債調整,資金等待聯儲年會
陶冬為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理事,瑞信董事總經理、亞太區私人銀行高級顧問
市場等待本週末在Jackson Hole召開的聯儲年會,尋求未來的政策方向。美國七月通脹數據出來後,市場曾經有過一陣衝動,期待利率很快見頂,甚至回落。聯儲高官不得不連番出陣,對資金實施預期管理,市場對聯儲很快停止加息的希望值降低了。
七月份FOMC會議紀要中的口吻比市場想像的更強硬一些,資金在上周調整了心態,債市股市回調,美元再上高位,歐元日元英鎊下挫。美國二手房銷售連續第五個月收縮,不過製造業和失業數據就好過預期。英國的通貨膨脹率先進入雙位數,逼迫英格蘭銀行繼續大碼加息,不過消費信心似乎還算穩定。石油價格波動,黃金價格下挫,加密貨幣再遭重創。
上周三美聯儲公佈了七月份FOMC會議的會議紀要,市場對此紀要很重視。在七月會議上,FOMC再次加息75點,其加息力度超越了過去四十年的極限,美國貨幣當局藉此表達遏制通脹的決心。但是在會後記者會上,主席鮑威爾發表了“可能是時候考慮調整政策了”的言論,市場解讀為政策最嚴厲的時候已經過去,推動股市債市上漲。
究竟聯儲快完息結束了嗎?筆者認為還未結束。聯儲針對近期出現的轉弱的經濟數據,在口風上略有放緩,不過強調加息決定取決於數據和經濟形勢。這次紀要就講明了,通脹風險還在上方,採取“限制性政策”來遏制需求是合適的。換句話說,聯儲會繼續加息,直至貨幣政策將需求降低到可以維持政策目標的物價水準。最新的就業數據應該更增強了聯儲繼續大碼加息的決心。
紀要中提到,委員們認為加息所帶來的經濟效果,“多數還沒有感受得到”。筆者的體會是,聯儲的聚焦點仍然放在通脹上,只是決策程式不再預設目標了,會根據經濟形勢在力度上作出微調。關於加息、減息,我感覺市場在挑自己想聽的話去聽、去分析、去交易,而不是去深究聯儲到底是怎麼想的,背後的經濟形勢、政策邏輯是什麼。
筆者認為未來的加息路徑是數據主導,可以用“三級跳”來形容。所謂三級跳,就是首先維持激進式的加息和政策姿態,最多必要時在語言上安撫市場情緒,但是大碼加息不動搖。第二步是在有確切的經濟放緩證據之後放慢加息步伐直至停止。何謂確切證據?可能是新增就業人數大幅逆轉甚至出現負增長。第三步是物價上漲顯著回落,也許需要回落到4%以下,就業市場明顯惡化之後,聯儲才會考慮降息。筆者相信通脹降到4%未必在明年發生。
市場見到第一步就想著第三步,忘記中間可能還有頗長時間的第二步。目前利率期貨市場預計聯邦基金利率在明年三月達到3.8%見頂,然後明年底前減息到3.3%。筆者同意前者,但是不同意後者。市場預期與聯儲指引之間存在錯位。當然,如果金融市場突然出現大動盪,誘發系統性風險時候政策利率做緊急調整則另當別論。
筆者維持之前的判斷,聯儲今年還有100-125點的加息幅度,明年可能再加25點後停止加息,但是哪怕停止加息,明年降息的空間不大。這個過程會受到數據的影響。本周25-27日在懷俄明州Jackson Hole召開聯儲年會,鮑威爾會對貨幣政策作出最新的闡述,相信政策基調仍會維持不變,那就是抗通脹。
英國在四十年之後,通貨膨脹重回雙位數字。七月份CPI通脹為10.1%,這是1982年2月以來最快的物價上漲,超出了市場預測中位數9.8%。這次帶動通脹的最大動力,來自食品價格的大幅上升,食品價格七月份暴漲12.7%。七月份一般是減價的季節,所以這個數字尤其令人吃驚。核心通脹6.2%,也高過預測的5.9%。
食品通脹在英國非常突出。以英國人午餐使用量最大的三文治為例,相比疫情前的價格,小麥和番茄各貴了63%,雞蛋和生菜各貴了22%,牛肉55%,葵花油236%。這種上漲是觸目驚心的。這裏面既有俄烏衝突帶來的供應短缺,也有英脫歐之後卡車司機短缺,也有工資上漲、租金上漲因素,最後還包括了英格蘭銀行QE所構成的貨幣性通脹。
對於貨幣當局,這組數字尤其令人失望。七月份原油價格回落,汽油價格也有所回落,但是油價下降並無法抵消其他價格上漲所帶來的拉升力量。當然,英國是歐洲大國中最依賴天然氣的,而歐洲天然氣價格因為俄羅斯削減供應而進一步暴漲。同時,英鎊大幅貶值,使得能源、食品、生活用品的進口成本大增,加劇了通脹勢頭。
英格蘭銀行原本預測今年十月通脹見雙位數,物價上漲比他們的預期更快、更猛。筆者預期英國央行在八月會議上會加息50點,通過大碼加息來表達不惜犧牲增長也要抗擊通脹的決心。在九月再加50點,之後兩次各25點。以目前所見到的物價情況,不排除BoE出手再重一點。
從PMI等前瞻性指數看,英國經濟在七八月已經進入負增長,下半年陷入衰退的可能性很高。不過有趣的是,倫敦街頭現在還能看到很多建築吊車,說明商業投資活動仍在進行,消費者的購物信心也不弱,我們需要觀察激進式加息會對經濟活動帶來什麼樣的衝擊。據報導,不少地產商已經通知客戶樓盤延期交貨,個別的甚至要求已交納了訂金的買家追補資金。
英鎊匯率再次跌到1984年以來的低位。經濟不景、資金成本上升的情況下,預計開發商需要用更大的折讓賣樓套現,對於海外的長期投資者來說,這也許是又一個在英國置業的窗口期。英國物業的租金回報遠遠高過亞洲的。租金回報減去按揭成本後產生的淨現金流,還是比較吸引人的。
本周最重要的事件當屬聯儲的Jackson Hole年會,市場關注鮑威爾如何演繹貨幣政策。預計他不提供加息細節,強調取決於數據,同時為明年降息的市場預期潑冷水。美國七月份PCE通脹,會因為汽油價格回落而下降,PCE和核心PCE環比預計分別為-0.1%。歐元區製造業PMI和消費者信心指數都預計進一步下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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