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觀點】人民幣理應在區域資金管理中心佔據一席之地

2023-10-30 10:09:50 · 法國興業銀行

隨著全球貿易夥伴重新衡量各自對美元的風險敞口，中國的人民幣正引起市場的更多關注。中國是不少公司內部價值鏈的關鍵部分，對於這些公司來說，用人民幣進行交易非但合乎邏輯，而且越來越實用。

作者：王一帆，法國興業銀行（中國）有限公司中國區環球交易銀行業務部負責人

近年來，中國的人民幣在全球交易市場上獲得了更多的認可。根據2023年7月發佈的SWIFT報告，人民幣已經成為全球結算的第五大常用貨幣。其地位相較2019年（第八）有所上升，超過了澳元和加元。[1]

這一發展反映了中國的經濟影響力日益擴大，以及中國的貿易夥伴越來越願意使用非美元的貨幣進行交易結算。儘管中國大陸的資本管制仍然是一個限制因素，但是離岸人民幣流動性的不斷深化更容易促使公司考慮將人民幣納入其資金管理的常用工具。

隨著中國向價值鏈上游轉移，即不斷地由“世界工廠”轉變為全球商品和服務的主要購買者，中國制定貿易條件的能力也將增強。在中國大陸開展業務的跨國公司應當為這種轉變做好準備。

戰略推動

自2007年開始採取行動發展人民幣離岸市場以來，中國一直在積極推動人民幣的國際化，但目前仍有很長的路要走。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研究人員在2023年3月的一份工作報告中指出，人民幣在全球跨境交易中僅占2%，遠遠落後於中國在全球GDP中所占比例（18%以上）。[2]

不過，最近的政策行動正在產生積極影響。

中國已經採取了一些重大措施來簡化和便利人民幣在國際貿易結算中的使用。其中包括對貿易夥伴使用人民幣的優惠條款，例如，減少證明檔要求。

鑒於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原材料（包括石油和鐵礦石）進口國，大宗商品的結算自然而然會成為關注的焦點。一個引人注目的案例是沙烏地阿拉伯願意考慮接受部分以人民幣進行支付的石油交易，儘管“石油人民幣”支付尚未現實地發生。[3] 今年3月，巴西也宣佈與中國達成了一項協議，規定雙邊貿易將以兩國的本幣而非美元進行結算，而中國國有石油公司——中國海洋石油集團有限公司（中國海油）與法國道達爾能源公司已經完成了第一筆以人民幣結算的液化天然氣（LNG）交易。[4] 展望未來，隨著中國購買力的增強，人民幣在大宗商品領域確實不乏發揮作用的潛力。

此外，國內和國際銀行受到了激勵，更多地使用人民幣開展跨境業務。例如，監管機構要求中國的金融機構報告其跨境人民幣結算數量。

為了推動這一跨境業務，官方還作出了其他努力，比如將設在各個金融中心的國內外銀行分支機構指定為離岸人民幣（CNH）做市商。

不斷增加的公司活動

除了政府主導的驅動因素以外，宏觀條件也在鼓勵國際企業更多地使用人民幣。

中國擁有穩定的外匯制度和獨立的貨幣政策，這為公司更多地使用人民幣進行交易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與此同時，在最新一輪債務上限“邊緣政策”和持續利率波動出現之後，人們對美元的長期吸引力提出了質疑。

近年來，離岸人民幣流動性狀況有所改善，這反過來又使更多公司願意使用人民幣進行跨境交易。在這方面，海外人民幣清算行的授權成立以及離岸人民幣衍生品市場的發展壯大尤其重要。

2021年的一個試點專案引入了跨境資金集中運營，這使跨國公司得以整合人民幣資金並在本國和外國關聯公司之間轉移這些資金，從而簡化了現金管理操作。此後，試點範圍擴大，納入了跨境轉移配額制度，同時取消了個人審批要求，並賦予符合條件的跨國公司更大的靈活性。[5]

我們的許多大型跨國公司客戶已經利用這些規則變化，將自身的中國業務資金納入了離岸公司資金管理中心，通過多幣種的集中支付、對沖和風險管理活動來提高效率。

隨著資金集中運營試點的擴大，我們預計會有更多的公司採用類似的模式來處理人民幣資產和負債。這就是我們預計人民幣使用量將會增加、尤其在亞洲（區域貿易由中國等主導）更會增加的主要原因之一。

發展潛力

跨境資金管理業務還啟動了外匯和海外衍生品市場，繼而提高了人民幣流動性並增強了其對其他用戶的吸引力。隨著離岸流動性的加深，對沖正逐漸變得更容易、更高效。儘管在美歐利率上調的情況下，人民幣計價資產的吸引力有所下降，但是人民幣與美元或歐元的相對收益率差距可能會隨時間推移而逐步縮小，因此未來各家公司繼續持有人民幣資產餘額可能更有意義。

展望未來，重大的結構性轉變正在推進。

旨在促進人民幣國際化的基礎設施建設方興未艾。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自2015年推出以來已逐漸成熟，目前覆蓋了大約160個國家。此外，中國的中央銀行和國際支付報文網路——SWIFT將合作成立了跨境金融資訊服務（CCFIS）合資企業，以進一步促進人民幣的跨境發展。

也許，最重大的變化尚未出現。在央行數字貨幣（CBDC）的開發方面，中國走在前列，而數字人民幣（e-CNY）的國際化可能會對全球貿易產生變革性影響。由中國大陸、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泰國等各方支持的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專案（mBridge）是最大的跨境央行數字貨幣倡議，而數字人民幣的發展領先於其他主要央行數字貨幣若干年。[6] 從長遠來看，如果對來自稅務局、海關和國家外匯管理局（SAFE）等政府部門的資訊加以匯總，再加上能夠利用數字人民幣包含的豐富資訊對跨境資金流動進行即時監測，那麼就可以為中國減少甚至取消資本管制提供一條道路。

當然，這將改變全球貨幣的格局。但是，即使資本管制沒有取消，國際貿易和現金管理中人民幣使用量日益增加的情況也表明，在當下使用人民幣已經能夠提供顯著的好處。

[1] 國際清算銀行:https://www.bis.org/statistics/rpfx22.htm

[2] 國際清算銀行:

https://www.imf.org/en/Publications/WP/Issues/2023/03/31/Renminbi-Usage-in-Cross-Border-Payments-Regional-Patterns-and-the-Role-of-Swaps-Lines-and531684#:~:text=Globally%2C%20the%20use%20of%20RMB,of%20total%20cross%2Dborder%20transactions.

[3]https://www.reuters.com/world/saudi-arabia-gathers-chinas-xi-with-arab-leaders-new-era-ties-2022-12-09/

[4]https://www.asiafinancial.com/china-settles-first-lng-trade-in-yuan-in-latest-hit-to-dollar

[5]http://www.pbc.gov.cn/goutongjiaoliu/113456/113469/4888289/index.html

[6]國際清算銀行:https://www.bis.org/publ/brochure_mbridge.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