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综合商社的“产业和金融全产业链”模式

2024-08-07 13:39:04 · 五道口供应链研究院 · 吴越

当今世界，有一类企业不但采用非相关多元化的产业布局，同时也渗透到了很多产业的“全产业链”，这就是日本综合商社。日本综合商社可供借鉴的经验教训很多，本文将从产业链角度对日本综合商社的经营特点进行梳理分析。

当今世界，很多超大型跨国企业集团都是多元化产业布局，大多数都是横向一体化或者是非相关多元化的产业布局，部分企业进行了有限的纵向短产业链延伸，主要原因是横向（同质化）产业延伸的管控难度要小于纵向（异质化）产业延伸，同时可以利用多种产品的组合来对冲单一产品市场的周期性波动。

例如一个矿业公司可能会既生产煤炭也生产石油和金属矿产，可能会有限地进入初级加工环节，但不会进入资源的精深加工和终端产品的生产。而有一类企业不但采用了非相关多元化的产业布局，同时也渗透到了了很多产业的“全产业链”，这就是日本综合商社。

说到日本的综合商社，就不能不提到其母体日本财团。以家族财阀为中心的三井等多是历经数百年形成形成的垄断财团，掌握着日本的经济命脉，控制着日本的大量公司。在战后出于种种政经考量，传统财团被瓦解取而代之成为现代化企业集团。

目前，日本有六大财团，三井、三菱、住友、三和、富士和第一劝银，几乎控制了日本国内所有的主要生产企业和金融贸易机构，每个财团下设一个商社。他们通常是以横向联合的方式，由三个核心部分组成：主力银行、综合商社、大型制造企业。财团下面的银行、商社和企业又通过相互交叉持股，成为了“命运共同体”，并通过经理会等形式进行沟通和协作，各银行、商社和企业又是独立运营的经济实体。

图：日本主要财团及其主要企业（部分）

日本综合商社起源于日本明治维新时代，当时日本正处于向近代国家转变的阶段，综合商社发挥了从欧美发达国家引进资源、技术以及向国外出口产品的桥梁纽带作用。经过多年的衍变和发展，综合商社通过与银行、企业的股权结合、金融合作和业务合作，形成三位一体，演绎出贸易中间商职能、准银行家职能、信息服务职能、物流服务职能、组织协调职能、国际投资职能等，从贸易型企业成功转型成为“综合事业运营与事业投资集团”，业务涉及煤炭、天然气等能源，以及金属、机械、化学、生活产业等多个领域商品系列，并打通了从初级资源开发到终极产品生产销售的全产业链。

上世纪80年代以来，日本综合商社一度是全球规模最大的企业。在1995年的世界500强榜单中，日本综合商社占据了全球十大企业中的六席。近年来日本综合商社在世界500强中的地位显著下降，这固然与日本经济长期衰退，综合商社发展速度相对下降有关，但更重要的是综合商社不断调整产业组织结构与商业商业模式有关。例如2004年三井物产将销售收入最大的能源与矿产部分分离出去，使其在世界500强中的排名迅速下滑。同时，日本综合商社的主要业务已从贸易转向为产业投资，且其对全球大量企业的股权投资低于合并报表标准，所以500强排名并未真正反映出其真实经营规模。

受文章篇幅限制，本文谨就从产业链角度而言，对日本综合商社的经营特点进行梳理分析。可以说，日本财团是既有非相关多元化产业，又有纵向全产业链产业的产业集团，银行负责融资，制造业负责生产，综合商社负责原料供应和产品销售并承担了产业链的组织和协调，是财团的中枢。

日本综合商社的“全产业链”治理有以下特点：

一、从低端服务向高端服务稳步衍进延伸

日本综合商社商业模式和行业影响力，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一劳永逸的，而是逐步建立和衍进发展的。开始阶段，综合商社的职能以中介贸易为主，通过贸易代理特别是进出口业务盈利，并通过调剂企业的资源来获得规模经济效益。

当综合商社的贸易业务发展到一定水平之后，便进入以保持贸易优先权为核心的综合服务的阶段，综合商社开始向其贸易伙伴提供贸易信贷、物流和信息服务为主要方式的服务贸易。为了增强日本企业在全球经济中的控制权，综合商社又在制造业、海运业、仓储、物流和资源开发等领域对外直接投资。随着传统贸易模式的衰落，产业投资迄今已成为日本综合商社的主要利润来源。

二、以融资为主要手段整合和控制产业链

日本综合商社主要是通过产业融资等综合服务来与产业链各节点企业建立牢固的合作关系并最终实现对产业链的有效控制：

-向上游原材料生产企业提供融资（参股或信贷服务）以获得权益产品经销权，供应下游加工企业；

-向中游加工企业提供稳定原材料供应保障，为其提供必须的产业融资等服务，并销售其产品；

-布局、成立系列“专营机构”，利用融资服务、优惠稳定产品供应等手段支配和影响下游的专业零售商，将其纳入综合商社的体系；

-组建创投基金投资进入新的产品领域，培育新的产品和产业链，保持持续发展的竞争优势；

以钢铁行业为例，三井物产既是宝钢原料（铁矿石）的提供方（力拓的大股东），又是宝钢产品（钢材）的销售方，还是宝钢的合资方（合资企业宝井），可谓无处不在。

三、专业化投资、多元化融资

日本综合商社成功的一个关键在于其产业融资功能的实现，也被称为“第二银行”。与商业银行相比，综合商社在日常经营中积累了巨量的行业和企业信息数据资料，更加了解融资对象的经营状况与还款能力和行业发展态势，因此银行往往会委托综合商社帮助放贷，以克服市场上的信息不对称。

这既降低了银行的放贷成本，也控制了银行的贷款风险。所以日本的商业银行给予综合商社巨量的无担保低息贷款，由其转贷给生产产业或直接进行投资，因此日本综合商社拥有很强的低成本融资优势，也导致了其长期高负债经营的特点。

日本综合商社的融资渠道亦趋多元化。日本综合商社不仅依靠同一企业集团主体银行等金融机构（受政府政策限制），而且还广泛依靠集团外的金融机构，包括日本进出口银行等国家金融机构；此外，日本综合商社还利用其商誉在国内市场发行低息债券股票，并积极利用国外资本市场，实现了融资国际化。

四、避免控股的海外直接投资

上世纪60年代，日本在劳动密集型产业比较优势的生产商与综合商社开始在海外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投资建设制造类企业，以利用当地的廉价劳动力资源，但随着一些国家政局更迭等投资环境的变化，大部分海外投资“沉没”。

随后日本综合商社开始转变投资模式，采取东道国企业控股，自身小部分参股的形式。时至今日，日本综合商社海外投资持续加大，并从制造业拓展到资源开采、能源和服务业等，但大部分生产制造类投资项目均为参股。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日本六大商社海外投资的生产制造类企业四分之三控股比例在30%以下（含资源开发）。这样做一方面可以降低国际化投资的风险，一方面可以避免自身作为商业企业管控生产企业而带来的管控难度。虽然只拥有少量股权，但是商社依然可以通过生产线的引进、原材料的采购、产品的销售和企业的融资实现对企业的有效控制。

五、产业链整合从信息整合做起

日本综合商社的信息收集和整合能力是其核心竞争力之一，其对产业链的整合也其实与对相关信息的整合。日本综合商社的信息即包括产品的产供销信息，也包括产业链上下游企业的生产数据资料，以及国内国际市场上政治、经济、社会事件，也有来自于国内国际市场关系网的资讯。在对系统信息进行整合、筛选、分析加工后，转变为掌控市场、寻求商业机会的能力。在经过多年的积累后，日本综合商社的信息服务能力已经可以服务于广大无法建立自己市场信息网络的中小企业，甚至大型生产企业也经常选择利用综合商社的信息和经销网络培育其新兴和不稳定的市场。

六、“命运共同体建设”

经过多年积淀和发展，日本综合商社也形成了旨在加强内部合作和凝聚力的组织制度和企业文化建设。对成员企业而言，成员企业普遍进行了相互交叉持股和互派干部（董事），鼓励开展内部交易（约占商社全部交易额的10%），部分商社实现了内部企业情报信息的共享。对商社员工而言，商社强调“集团主义”即“全民经营”思想，主张内部企业成员共同参与企业经营管理，并通过“员工储蓄制度”、“投资储蓄制度”等形式，把企业职工的利益、希望和资本结合为一个“综合体”。

作者：吴越中国金属矿业经济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文章来源：五道口供应链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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